织瑜ailec

佳木斯在下雪

【伍史】总有一天你会出现在我身边

▷总有一天你会出现在我身边 

*54坦白局,为了让一些情节合理稍微提前了7给5安排司务长的事儿。



  伍六一睁眼时发现自己浸在汗里。天还没亮,枕头浸湿了一大片,他艰难地转动身体,伤了的一条腿仿佛千斤重,而且冰冷的,和打进骨头里的钢钉一样,没有温度。他有些迷茫地支起身子,四下环顾,当时手术后护士问他要不要镇痛泵,他一听要大几百就给拒绝了,当时觉得能撑住,现在看来……还真有点阴沟里翻船。


  他喘着粗气,一只手胡乱在床头摸索,万幸,有瓶没用完的止痛药。生咽下去一粒,想了想,又往嘴里扔了两粒。


  于是总算能睡着。


  再睁眼时看到了一个他认为只会在梦里出现的人。伍六一盯着那人发呆,第一反应是抄起床头的药研究:也没说有致幻的副作用啊……


  然后坐床边的那个人抬起头,好像抬头前脸色还是阴沉着的,但真的对上伍六一的视线,又下意识漾起一点笑意,叫出来的称呼是:“六一。”


  好久不见。


  对史今的探访,伍六一多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尤其是对比他之前在病床上举重若轻的态度,显得他这时慌得更明显了。对成才和许三多那俩小子,他能摆起老兵的架势喊他们别犯傻,对一连长提出让他当司务长的安排,他笑笑:“我能干得好吗?”后来高城来找他,对他发一通火,又把他搂得紧紧的,最后留下一本残废证给他。一连长为他加急了流程,伤残待遇安排批下来,在县机关做个保安。伍六一当时沉默了半天,认真地把证收起来,说,好。


  被史今问起这些安排时,伍六一眼神有意回避着,只机械地陈述。

  

  “这话你跟他们说去。三多成才来的话你就可以说,安排得可稳当了,一出院就入职,你跟他们扯这个淡去。”史今声音听上去波澜不惊的,也不看他,低头转动着水果刀,苹果皮绕着他指尖打圈。“但是六一,你骗得了别人,你骗不了我。你根本没打算去,对不对?”


  伍六一整个人呆住了几秒,愣愣地看着史今,而后才一下子笑起来,伸手去揉自己的后脑勺:“咋我想啥你都知道啊……”


  “废话。”史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就你?闭着眼都知道,觉得摸不着枪,自己体力又不如从前,不想蹭饭去是不是?我是你班长,不管你承认不承认,它都是个事实。你打定主意以后什么都不向我汇报了是吗?我要是今天不来找你……你就,啊?”


  “没,那哪行啊。”伍六一放下手,被几个问句弄得几乎有些无措,不敢去看史今。还像在部队时挨训那样,习惯了,顶不出一句话。


  史今的声音好像有点咬牙切齿:“你能耐啊伍六一。”连名带姓的,听上去很不妙,“瞒着连长,瞒着所有人想一走了之是吧,你甚至都没、都没告诉我,你受这伤……”


  他说不下去了。




  他去看他,警卫兵让他报接领人,他笑着念,机一连司务长,伍六一。对方抬起头来看他一眼:“没这个人。”


  当时他愣住片刻才答:“啊?”难以理解这语意似地瞪大眼睛,话也说不利索:“机一连、一连司务长啊,同志,你再看看。”


  “我在机一连待过,带‘长’的我都认识。”警卫兵和和气气跟他解释,见他还站着不动,索性现场播了个电话出去:“……司务长陈达刚,对不上。”他对着话筒比划一下:“你换个人让他来接你吧?”


  “不是,怎么会没有这个人呢?我就是来看他的。”史今这话语气执拗,出了口才感觉太冲,又冲对面勉强地笑笑,“不好意思同志,那我、我不用了。不好意思啊。”


  越往外走心越往下坠。没底儿,哪都难受,心脏扯得生疼。


  伍六一骗他很多次。先是说烟留在那儿不会太久所以不会坏,结果眼看着就要放坏了,所以史今才赶来找他。他还骗他说自己被提拔了,硬是要求他转去机一连,虽然确切来说是升了,日子也滋润,但还是觉得七连好。史今早从连长那边知道七连整编的事儿了,面对一信纸的谎话连篇心情复杂。到了最后他还骗他,明明就是在医院,早没人管他的私人通讯设备了,还在病床上支着手臂、咬着笔头写:“班长,一个月没给你回信了,最近实在有点忙,而且我被派去外地交流考察,你往军区寄的信暂时收不到,你别担心,我挺好……”


  全是谎话,骗鬼的谎话,混蛋玩意儿还以为自己圆得挺好。


  但史今知道那也实在是一种体贴,来自伍六一的,为数不多的细致和温柔。



  “……六一,”他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哑,“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我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那样。”


  他需要么?伍六一把他史今当成玻璃做的了,一碰就会碎掉啊?隐瞒也好扯谎也好,是,伍六一是为他好,可他这样只会让真相终于暴露时显得更加残忍与痛苦。史今想冲他发火,又觉得这愤怒来得多少有点不讲理,毕竟废了条腿蔫在病床上的是伍六一,好好坐着的是他自己。一想到这点,火气又变成了深深的无力感,因为怎么也没想到再见面会在这里,会是这局面。伍六一这个不着调的家伙,在部队时就让他不断操心,现在也是,做事没轻没重的,最后让人难受成这样。心底的酸楚直冲鼻腔,史今低着头,呼吸也开始乱了节奏。


  “班长,”伍六一真的慌了,着急慌忙地整个身子从被子里探出来,手抬了又放,不知道放哪合适,“我错了,真错了。我自作主张了,对不起。”


  穿甲弹伍六一总是很莽,天底下没几样东西能让他发怵,但没外人知道,他对史今的眼泪全无办法。史今退伍那天,许三多抱着他的包嚎啕,史今的声音也随着有些颤抖,伍六一戳在窗台,根本不敢回头看一眼。以至于一直到史今真的抱着包出门离开,回头看他一眼时,他也没转头,没勇气面对那样的史今。早就在很早很早以前,伍六一还不知道这份感情该怎么定义时,他就发现了,他完全没法看到他的班长难过。心像被捏紧,从未这样为一个人调动所有情绪过。


  史今像没听到他的道歉,低头沉默好久,才闷闷地说:“六一,你别去当那保安了。”


  “啊?……好。”完全是下意识的答复,伍六一此时只想着让史今能感觉好点儿,所以说什么也得答应。说完又感觉这话没头没尾,试探地去找史今的眼睛。


  史今说:“记不记得之前跟你说的,前阵子我在做旅游向导,越来越景气,干脆开成了旅行社。现在社里……缺个副社长。”


  他看见伍六一的眼睛慢慢亮起来。


  “继续给我干班副吧,好吗?”


  伍六一的手覆在他落在病床的那只手之上,缓缓握紧,珍重地。身体里的钢钉仍然冰冷,但他手心温暖,于是突然就有了巨大的勇气。


  他说:“好。”他还想说,早就知道自己是班副的命了,一辈子的那种。后半句在喉头搅了半天,觉得太肉麻说不出口,但看到史今微笑的眼睛,又觉得没关系,反正史今会读出他所有的意思,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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