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瑜ailec

佳木斯在下雪

【伍史】爱有天意

  01


  一个经常会发生的画面,是史今坐在客厅沙发上,要么在研究下个旅游团目的地的路线,要么边翻书边抬头看军事频道——伍六一会笑他看得过来么,咋这么忙呢,他头也不抬地说怎么不行,你班长厉害得很。然后伍六一就坐过来,靠在史今边上,肩膀蹭一蹭,无比自然地拽过他的右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揉搓。他的掌心温热,一根食指轻轻划过史今手背上的一道发白的疤痕,其他认识伍六一的人会很难想象那种轻柔的、似乎与他不太匹配的力道。


  已经太习惯了。伍六一头几次这样做时,史今会偏过头有点疑问地看他,而后抽出手覆上伍六一的手背,指尖轻轻交缠相扣。他不说话,因为凭彼此的默契程度伍六一会读出他的意思:早就没事了,别担心。但伍六一还是坚持着有事没事就握着那只手,有点不肯放开的意思,有次史今人都站起来了,一只手还给拽着,他几乎有点哭笑不得:“咋了六一?”


  伍六一看上去憋着气,低头不去看他:“那时候我天天做噩梦。”


  史今眨眨眼,坐回去,用另一只手帮伍六一拉正衣领,他说:“我知道。”


  “你咋能……”时隔快三年伍六一也能记仇记得咬牙切齿,“他想抡锤就真让他抡锤啊?你不知道……我都感觉被他给抡晕了我。”


  这是实话,当时在医务室上药,史今忍着疼还跟医生好声好气地解释不打算住院,话音没落被突然的阵痛激得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了一下,睁眼看到伍六一正死盯着他,那眼神太炙热了,几乎要把他烫出一个洞。突然撞上史今的视线,伍六一飞速扭过头去,显然这家伙正咬紧牙关,眼眶都憋红了,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看上去比他更像一个在忍痛上药的人。史今的心于是突然融化了,他小声地喊:“六一?”


  伍六一梗着脖子不看他。他对着那个别扭的背影轻轻地说:“没事的。”像在安慰对方,也像在劝慰自己。


  那天伍六一挺难过的,难过的点在于明明史今才是那个受伤的人,却要反过来安慰他似的。而且史今在上药时明明应该帮忙看着,但是他……除了盯着他班长的脸,硬是没办法低头去检查一眼伤口。


  好像回到在上榕树那时候,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拧巴得要死要活,没法有任何软和的表达。


  他有点后悔,所以出了医务室,反而一个劲地要求检查伤口。史今哪会给他看,纱布捂得严严实实,顺势就躲开了。


  伍六一觉得当时真应该看一眼的。不然也不至于连着那么多夜的噩梦,一闭眼,就是史今捂着手倒在他面前,他蹲下去扶着他,其实更像抱着,却转瞬间又看不到他的班长了。班长真的离他而去,而这一幕成为他很长一段时间的梦魇,诅咒般地绕不开。


  但还好这些噩梦现在都离他远去了。他会重新找到他的班长,于是现在班长坐在他面前,含着点笑意,又故意把脸板起来:“行了你,多久的事儿了,不嫌肉麻啊!惦记这个不如多背两道题,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哪考得出导游证?”


  “我会背,装备数据现在我都能背,不就是一现场理论考核嘛,怕啥。”伍六一嘟嘟囔囔的,他考试属于突击强记派,平时不爱碰文书材料,但每次还真能给他考前全记上了,背得还很熟,看着很让人来气。史今知道他的本事,但还是忍不住损他:“你牛,你是全军第一牛人。现在不看,到时通不过可别找我抱怨啊。”


  “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呀!”回应这样的絮叨时,伍六一的话音会带点黏糊,把脸转过去,但史今确信他听见一个刚刚绽开的微笑。


  02


  伍六一很喜欢被史今这么管着。那实在是一种幸福,或者说依恋,像确定自己对史今仍然如此重要。也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他喜欢史今,所以连带着喜欢被他管着的感觉。


  在七连时也一样,史今给他带烟,又会在他抽烟时唠叨着让他戒掉,看着矛盾,但他知道那是种偏爱。其实他烟瘾没那么大,一开始也是学老兵装深沉才学的抽烟,要是史今知道伍六一故意在自己面前愁眉苦脸地晃荡,只是为了多看两眼自己投食时抿着嘴笑的表情,非把他削了不可。本来是史今偶尔带包烟给他,算是成绩进步的奖励,发展到后来,他干脆只接史今的烟,别人给他递就摇头拒绝。而史今也是,要是月末发现这小子兜里还没响起来钢镚声,就很不爽地用烟盒毫不客气地敲伍六一脑袋:“玩转性啊?你敲诈谁了你?”


  伍六一会顺势把那包烟摸走,得了便宜还耍贫嘴:“咋就敲诈呢,这个月学习班长大人发扬美德,节俭自律,健康养生。”


  “哎,你得了吧。”典型的伍六一式语气从史今口中顺嘴溜出来,待久了说话习惯也传染,“还养生呢,你别一训练在那儿玩命我就谢天谢地了。”


  史今在服务社里捏着红河排队时偶尔迟疑,他不抽烟,基本只买这一种,因为第一次给伍六一带烟就是这种。其实他看着伍六一抽烟有时有点烦,首先烟味儿呛,其次这玩意儿不健康还烧钱,都说他好多次了,死性不改。但史今还是会主动买烟,有时他想,自己是不是太惯着伍六一了?在这儿给他助长不良风气呢?


  也不是没人问过史今,偶尔他揣在兜里的红河露了个角被人看见,会有人问,三班长我记得你不抽烟啊?史今一愣,啊?哦对,我给、我给我们班班副留的。


  结巴啥啊?他在心里问自己。莫名其妙!


  但当他把烟给伍六一,看着那人美滋滋地接过去并马上叼一根在嘴里,歪头龇牙冲着他笑,史今突然又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虽然矛盾还是会带烟了,因为六一拿到烟有点得意有点炫耀似的样子真的有点……可爱。


  史今想笑,要是伍大傻个知道自己被冠了这么个形容词,绝对会跟他急眼。


  但这种悄摸品出来的小甜蜜还是会败在史今讲原则的本性上。和伍六一正式确定关系的第二天,史今在伍六一面前拎起剩的半条红河,毫不犹豫地丢进垃圾桶。


  伍六一眼珠子要瞪出来:“班长你干嘛?!”


  史今挑眉毛,名正言顺地勒令他:“这位同志,今天开始给我把烟戒了,这是命令。”


  后来他发现伍六一愁眉苦脸犯烟瘾的表情也蛮好玩的。


  03


  确定关系的过程,其实真没他们概念里那么腻歪。


  说出来挺神奇,都二十多岁大小伙子了,他俩还是彼此的初恋。同样是刚到了年龄就被军队挖走,没什么机会谈情说爱,对爱情的想象也模模糊糊,仅仅来源于以前看的报纸杂志,还有部队里放露天电影时偶尔夹带在里面的一点感情戏。那电影实在是不咋好看,虽然坐在彼此旁边,但一点心里有鬼的机会都没给,光顾着你一句我一句嘲笑男主竟然是深藏不露的大情种了。


  不过虽然电影无聊,他们倒也没像班里其他人一样偷摸溜走打牌,一起留了下来。这种默契的建立简直浑然天成,从来没人开口提,但无论集体活动还是自由时间,两个人总是自然而然就凑在一起,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夏夜的晚风湿热,汗水顺脸颊滴下来,史今用手背去擦,同时打了个哈欠。文娱活动时间安排得很招人烦,老放在什么大比武啦、全军演习啦之后,拖着一身疲惫的筋骨总没什么心思欣赏,伍六一转脸看史今,冲他眨眨眼,没说话但史今看得懂:回去睡觉?史今摇头,悄悄捏捏伍六一的手背:坐会儿呗。


  三班人其实也发现了,但凡是自由活动时间,班长班副总是同时失踪又同时出现。休息日偶尔有人提起,今儿咋一天没见着班长和班副呢,等到晚上洗完澡回来,正好撞上这俩提着水盆和浴巾往外赶,也不知道军区这么点儿活动区域他们俩大活人能躲哪儿去。


  有次午休时间,三班寝室里天南地北地聊,有人八卦说看到哪个战友昨天咬着笔头在给女朋友写信呢,可腻歪!大伙立刻群起而攻之,义愤填膺地指责这真是伤风败俗,完了又仰头倒椅子上:羡慕啊羡慕。后来越聊越没谱,甘小宁回头看一眼史今的床位,空的,悄摸放低了声音:“咱班长以后会找哪种的?”还没聊出结论,白铁军悠悠地岔一句:“照我老白看,这史班长奏应该跟伍班副过日子啊。”


  有道理,确实有道理。大伙儿一通乱笑,笑完又反复回味,你别说,真的很像一对儿啊!比如说那次……然后伍班副赶着大家聊得最欢的时间节点推门而入,眉毛拧起来:“吵吵啥!大中午的都不睡觉?”


  八卦话题被拦腰截断,三班人全都很自觉地闭了嘴。而那天晚上,伍六一钻被窝里横竖睡不着,把白天站门口偷听到的内容悄悄复盘了好几遍。这群家伙虽然说话不着边际但是,“过日子”,真是个好词儿。什么是过日子呢?和史今一起保养步战车、布置演习场地、誊写作战记录算不算?在开班会时有预谋地一唱一和算不算?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就能立刻读懂对方的意思算不算?


  他越琢磨越偷着乐,头埋在枕头里笑眯了眼,又做贼心虚似地翻身弄出很大声响,像要把这些嘈杂的心声掩盖住。


  喜欢史今这件事,伍六一早就发现了,甚至有点习惯了。而且不知道从哪一天起,他隐隐约约地察觉到,史今应该也喜欢他。都是成年人,这种事情不说也能明白,两边的感觉是一样的,更何况是他们这种高度默契、想瞒点什么事儿都很难的关系。


  还在部队那会儿他们没捅破这层窗户纸,是在伍六一去佳木斯找开旅行社的史今,他们一同度过那个新年时,这份心意才算真正交换了。没有什么腻歪的告白,也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承诺——毕竟早就有过“寝食同步有难同当”的誓言了。当时的情境是,两人趴在窗前看烟花踩着午夜十二点噼里啪啦地绽放,还带炸子音的,每一下都在伍六一心里炸响。他去看史今,史今眼睛亮亮的,也转脸看他。心跳声和烟火的底噪融为一体,伍六一的脸就那样烧起来了,他小声说,班长我想……一句话说到最后含混不清的,史今看着他笑,他于是无端多了些勇气,他问:可以吗?


  三道月牙儿在夜色里明亮得晃眼,史今对他点头,而后闭上了眼。


  在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中,伍六一缓缓俯下身,嘴唇落下的位置是史今的眼睛,温柔而珍重。


  再睁开眼时,史今反而被他搞得很不好意思似的,他说:“伍六一,闭眼!”伍六一条件反射地执行命令,史今双手捧起他的脸,这回亲在他的脸颊上。


  然后两个人就都笑了,点破心意的最后一丝不自然也消解在空气中,第三个吻总算落在了嘴唇上,而后顺着脖颈一路往下,痴缠的,绵长的,汹涌的。



  不过第二天起床史今表情很臭,站镜子前面越看脸越黑,看到伍六一也从被窝里爬起来,笑嘻嘻地要从背后抱他,他抬脚就踹。


  “你非得乱咬人干啥玩意儿??你是狗啊!!”



  04


  最近旅行社的员工们八卦的中心是,社长史今好像有情况。


  他身上有另一个人的痕迹,确切来说,是一种气场,一种氛围。总之那群同事看见史今笑得很轻松地晃进来,乐颠颠地冲大家伙打招呼,而后一屁股坐在工位上,把文件举得老高,眯起眼睛看,他们又再一次心里感叹,史今最近真的很不一样。


  果然看了没多会,史今放下手里的文件,私下环顾一圈开口:“咱们今晚下班聚个餐呗,我请客!我一朋友,刚考出导游证,过两天进来给我打下手了,认识认识。”


  一群人心照不宣地点头,感叹词的尾音拖得老长,有人直接损他:“朋友?家属吧!”


  史今笑得很腼腆:“什么……瞎说啥玩意儿啊。”


  被起哄的人自己在笑,而且回应得毫无气势,本身就是一种默认。本来大家也没那么八卦但那可是史今啊,对谁都好声好气温温柔柔结果恋爱经历竟然挂零,两年来相亲都没成一个,社里讨论这方面话题永远装聋作哑仿佛断情绝爱的样子,他能有点动向可太不容易了。


  他们见到伍六一本尊的场面也挺有戏剧性,大家刚落座,伍六一推门而入,一眼没给其他人,目光直接戳到史今身上:“班长你到啦,哎呀刚堵车,来晚了!”边说边无比自然地挨着史今坐下,随便胡噜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史今说,没事儿刚来,伸手就去帮伍六一整理衣领,把他别进去的领口翻出来,又抬手帮他理发型。伍六一的头发长长了些,平时也不怎么打理,但贴在额前看着还挺乖,史今左看右看,满意地点点头。


  这动作其实他俩都觉得没什么,因为在部队,班长给战士们整理军容太正常了,伍六一甘之如饴,有时他还会故意把帽子的搭扣按开,等着史今帮他扣好,于是史今的指尖就会凉丝丝地划过他的脸颊,有种仿佛带电的酥麻。


  但显然旁边人不这么觉得,史今在旅游社的众多同僚看着这俩一系列旁若无人的丝滑动作,表情统统从八卦到震惊再到扭曲。


  ……社长你怎么是这样的社长啊你……


  简单介绍之后史今拍拍伍六一的肩膀和他一起坐下,悄悄和他耳语:“没烟味儿,难得啊。”


  伍六一也悄悄答:“那肯定,班长说戒我就得戒嘛。”


  “不像你。”


  “……我很自觉的好吗!”


  事实上这家伙没少偷摸抽烟,为此史今和他在家里展开一场戒烟拉锯战,每缴获一盒漏网之鱼就当面销毁,伍六一就会苦着脸嗷嗷叫:“班长你这太浪费了!”伸手要去抢,被史今毫不留情地敲脑袋:“造反啊?有本事你给我撂倒了,烟归你。”伍六一悻悻收回手,苦不堪言地瘫倒在沙发上。


  不就是仗着他不会对史今动手么!玩不起!


  这是真的,在部队那时候也是,除了还在新兵连时伍六一不知天高地厚要和史今单挑最后输得一塌糊涂,印象里真没跟史今动过几次手。部队里小打小闹很常见,他天生顽劣,踹两脚连长什么的完全小意思。但除了实战练习之类,生活里竟然真的只有挨史今捶或踹的份儿,甚至没机会检验单挑还能不能赢。对史今的服从是不知何时起就潜在意识深处的,于伍六一而言,已经是和人要吃饭睡觉一样的本能。


  显然史今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就很喜欢逗他玩,故意惹恼他,看他揍不了人只能暴揍空气,笑得露出两颗小白牙。


  05


  无数寻常夜晚中的一个,史今坐在书桌前研究新一波旅游团的行进路线,有点繁琐,他看着打瞌睡,迷迷糊糊感觉一件外套披到肩膀上。回头一看,伍六一正歪头看他,突然对上视线,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似地挠挠脑袋:“降温了,别着凉。”


  这也是个太自然的动作了,而且史今发现,伍六一好像很喜欢这个动作,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肩上,像是在标记他的所有物。在部队时也是,他一声不吭地给蹲守在许三多床前的自己披上外套,在雨里他飞奔过来,用雨衣将他包裹,然后紧紧抱住。这一点小心思,或者说占有欲,一旦全都连起来看,便昭然若揭。


  史今脸贴着那件带点余温的外套,仰头看伍六一,脱口而出:“六一,认识你,我觉得幸运。”


  史今本来就是那种很会表达爱的人,简直时时刻刻在进行剖白自己、献出真心的动作,伍六一曾称之为过度表达综合征。他的措辞总是过分得体、过分温柔,好怕哪里伤到别人的样子。唯独对伍六一,他说得很少。一方面是他曾经确实做贼心虚,对伍六一他太依赖又太习惯,一份明显越了界的感情,说什么都像无效找补,另一方面,伍六一太懂他,在一个几乎百分百了解你的人面前,你很难不丧失表达欲。


  但自从他和伍六一分开,又再次相聚,他说得越来越多。


  他在伍六一十九岁时遇见他,二十四岁时分离,到二十六岁才再次相遇。待在一起时总感觉时间过得那么快,像做梦一样一下子就溜走了,可是他们那么相爱,放过每一个瞬间都像暴殄天物。“没时间了”的恐惧理应早就离他而去,但史今仍然在很多时刻感受到恍惚的患得患失,不过有时候他也想,可能会担心失去的幸福才是真的幸福。


  要换了别人,伍六一早就摆手开喊“打住、千万打住”,但这话是史今说的,他便只有乐得偷笑的份儿,耳根一下子就红了,他说:“真的呀?”眼睛亮亮的,还和在上榕树那时候一模一样。


  真的,一直是真的。


  眼前人的温度覆上来,伍六一吻他时总是带点珍重的,轻轻柔柔的,这么多年也没变过,像他当年亲吻烟盒那般小心翼翼。即使偶尔和他耍狠,扑倒按在被子上,扣住他右手时还是会下意识放轻力道,一等一的爱人模样。史今笑着和他接吻,听到客厅的音响正好在放《虎口脱险》。


  怪不得总感觉爱得争分夺秒,他想。因为爱你的每个瞬间,都像飞驰而过的地铁。


  END

  

  提前54快乐!!!!我们伍史请永远甜蜜永远热恋永远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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